第(3/3)页 魏苍然与陆琳苒这段备受祝福的“美满”姻缘只维持了三日,三日后,陆琳苒突然失踪,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魏苍然发了疯一样地找她,恨不能将整个江湖翻过来抖一抖。 后来,他得到消息,有人亲眼看见陆琳苒和宇文孤羽在一起。他默然转身,回了濯光山,闭关修行,再不问世事,直到当时的濯光派掌门紫清真人退位,他才出关接任掌门之位,那已是后话。 当时,魏苍然在众人眼中,是神一样的存在,永远清高自持,永远朗月清风,直到陆琳苒与宇文孤羽私奔,魏苍然绝望的表情才让所有人恍悟,原来他也是人,一个渡不过万丈红尘劫数的凡夫俗子。 就在陆琳苒与宇文孤羽私奔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之时,他们二人却突然出现在裘翼山的家。彼时,陆琳苒身中剧毒,奄奄一息,若不是宇文孤羽拼尽所有内力为她护住心脉,她早已香消玉殒。 裘翼山经过询问后才得知真相,原来陆琳苒在婚后的第三日遭遇暗算,身中剧毒,还被黑衣人追杀,差点丧命,幸好宇文孤羽及时出现救下了她。他原本打算将她送回陆家,交给魏苍然照料,谁知陆琳苒说什么也不肯回陆家,她让宇文孤羽带她走,去苍梧渊。 陆琳苒说:“只希望看着苍梧山的落日,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裘翼山讲到此处,宇文楚天忍不住问道:“您可知是谁暗算她?” 裘翼山道:“我也问过她很多次,她一个字都不肯说。是她不知道,还是她不愿意说,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她中的是什么毒?”他怀疑是夜枭的瑶华之水,果然,裘翼山印证了他的猜测。 “你母亲中的毒叫‘瑶华之水’,是夜枭特制的毒药,根本无药可解。唯一能救活她的方法,就是找到生于苗疆的火莲。可火莲是兰族的圣物,他们绝不会轻易让人拿走。” “但我父亲还是去了。” “嗯,他说,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也绝不会放弃,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于是,他将你母亲托付于我,一个人去了苗疆。不料他走后不久,你母亲突然失踪了。我找遍浮山都没找到她,以她当时的身体情况,寸步难行,能消失得如此无影无踪,一定是被人带走的,而带走他的人,也同时带走了维系她生命的药物和随身衣物,包括沉渡剑也被带走。” 言及此处,裘翼山低头看了一眼宇文楚天随身的剑,剑身光华流转,正是陆琳苒当年随身的佩剑沉渡。 “这么说带走她的人非但无意害她,还会悉心照料她?” “不错,后来我没再见过你父母,但我听说他们都还活着,他们厌倦了江湖的争斗,找了个地方隐居避世,我原本很为他们高兴,想不到他们还是被夜枭所害!” 说到此,裘翼山不禁又长叹了口气。 陆琳苒、宇文孤羽和魏苍然之间牵扯了太多的纠葛,没人说得清是非、道得明对错,裘翼山仅靠着一点点猜测和揣摩,却也只能读懂其中一二。 宇文楚天听完这段往事,久久无言。他只知道父母夫妻情深,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爱恨纠葛的过往,可是再想想,整件事情有太多的疑点需要去琢磨,他一时间无法猜透,锁眉深思。 裘翼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这些年,泱国皇帝昏庸无能,残害百姓,泱国怕是用不了几年便要元气尽了。而宣国整顿吏治,国势日强,宣国皇帝是你的叔父,他虽无实权,但毕竟是一国之君,定能帮你报仇雪恨。” 宇文楚天伸手摸出半只白玉蝴蝶,反复看了看,又小心收好:“多谢裘叔今日坦诚相告,楚天感激不尽。日后……小尘还望裘叔能帮我照顾!” “这是自然的,你放心去吧。” …… 夜已深沉,窗前还映着暖暖的倩影,宇文楚天走至门前,终又停下脚步。落尘对他太过依赖,她定不会让他独自离开,到时他免不了要说些伤她的话,以掩饰他无法启齿的缘由。 与其如此,不如就这样离开吧。 “小尘,希望你一切安好。” 他无声地道别,转身离去,从此踏入了江湖这条不归路。 浮山的竹林,雾气缠绕,宇文楚天穿梭林间直至尽头,毫无意外地看见了孟漫。茫茫夜色中,她未施粉脂的肌肤白皙如雪,灵眸倩兮明兮,柳眉蜿蜒入鬓丝,樱色的唇微微上扬,难得一见的明净清丽。 她走近他,身上竟毫无一丝胭脂香:“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上次说的夜枭密训什么时候开始?” “训练已经开始三天了,你已迟了,不过没关系,有我哥哥的特批,你可以加入。” “你哥哥在夜枭的地位不低吧?” “他是夜枭的副门主。” 宇文楚天淡淡地点头,原来孟漫年纪轻轻就能入夜枭,并非因她柔媚入骨的美艳,而是因为她哥哥是副门主。想必引他入夜枭,也是她哥哥的意思。 “我们走吧。” 孟漫带着他纵马疾驰了半晚,黎明前最黑暗之时,他们站在了距离浮山百里之遥的绝谷幽洞门前。千斤巨石缓缓开启,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洞中传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那是生死之间才会有的惨烈和绝望。 孟漫告诉他:“这里就是夜枭的训练场,这幽洞之中,没有光明,没有食物,没有人性,只有防不胜防的绝命机关、残暴的野兽、最强大的敌人,还有夜枭最绝情的教头,在这里,杀戮是唯一生存之道。” 孟漫还告诉他:“我哥哥选拔了百人入洞,三个月后,活着的人就将成为夜枭的杀手。” 他问:“为什么这些人愿意接受如此残酷的训练?” “因为他们心中有着强烈的欲念,或是血海深仇,或是追名逐利,或是心中至爱,也或者是称霸天下的雄心。不管是什么,只要他们走出这里,夜枭就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实现这些欲念。”说到这里,孟漫忽然笑了笑,“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十有八九是走不出这里的。” “噢?”他的语气明显有着质疑。 孟漫转眼看向他:“但我相信,你能!” 漆黑的幽洞内,凄厉惨烈的声音渐渐低哑,隐没,随后传来许多男人胜利般的狂笑声,夹杂着许多女子荡人心魂的娇笑声、呻吟声,宇文楚天正欲迈步的脚顿住,他的脑中闪过不久前唇舌交缠的一吻,胸口一阵滚烫。 “这是消磨男人意志的最好方法,也是磨练的最好方法。”孟漫靠近他身侧,低声道,“在这里,你能丢弃你所有的弱点!” 他毫不迟疑地走进了幽洞。尽管他已能感受到残酷的血腥与杀戮,可这是他唯一能走进夜枭、了解夜枭的方法,他要练就最快的剑、最冷的心、最坚定的意志,这样他才能找到方法摧毁夜枭。 三个月后,幽洞的千金巨石开启,宇文楚天一个人走出幽洞,鲜血浸红他青白色的衣衫,沉渡剑身染满了新旧一层层的血。 乍然见到阳光,他适应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第一抹映入眼帘的便是天空最绚烂的夕阳。 他真的活着离开那地狱一样的幽洞,踏着满地的尸体,啃着野兽的尸骨…… 是那温暖柔软的双唇和那一句天真稚气的“哥,要不我嫁给你吧”支撑着他走了出来。 他不愿意去回忆这三个月,一刻都不愿意。他只想紧紧抱住落尘馨香温软的身体,让他相信自己还活着,而不是变成了一具麻木而冰冷的杀人工具。 孟漫走到他身边,手中拿了件崭新的黑衣,脸上依然挂着媚笑:“你终于出来了。宇文楚天,你没让我失望。” “若我让你失望了呢?” “……”她一时语塞。 “你只能再去找别人。” “不,我相信你,你绝不会让我失望。” 宇文楚天冷笑。 他以前也经常冷笑,但那是淡漠的、清冷的、疏离的,不是如此阴鸷的寒意入骨的冷笑:“如果我没猜错,这次密训,你们并不是为夜枭训练杀手,而是为了训练我,对吧?” “……是!” “你们如此费尽心机,想必不是为了让我杀那些可有可无之人,而是你们最想杀的人,对吧?” “是!” “为什么?为什么选我?” 孟漫看着他,许久才道:“因为你和我们有一样的目标,要杀同一个人。还因为你有着特殊的身份,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轻易做到别人无法做到的事。” 要杀的是同一个人?他果然没有猜错,孟漫要他杀的人是夜枭的门主。至于目的,想必是孟漫的哥哥不甘于副门主之位,想要取而代之。他们却不会想到,他想要杀的不仅仅是夜枭的门主,还有所有手染鲜血的杀手…… 但有件事,他还是想不通:“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我的身份被门主查出,你们引我入夜枭的目的昭然若揭,到那时,恐怕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这个你不用担心。重楼之中无光无影,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只要我哥哥不说,没人知道你是谁,来自何处。就算有一日你的身份暴露,也没关系,我哥哥自然有办法。” 她没说什么办法,不过宇文楚天明白,她说的办法是保住他们自己的办法,而不是保住他的办法。这条入夜枭的路千难万险,可他仍要走下去。 该说的都已说完,他接过孟漫手中的黑衣,问:“有没有快马?” “快马当然有,不过,假如你想回浮山看你的宝贝妹妹,我劝你不用浪费时间了。” 宇文楚天顿时全身紧绷,连眼光都是紧的:“你什么意思?” “别害怕!你的宝贝妹妹只是离开了浮山。在你离开的一个月后,她就趁着裘翼山不注意,偷偷去找你了。裘翼山发现她不见了,就去找她了。” “她去了哪里?” 孟漫笑着耸肩:“天下之大,谁知道她去哪儿,或许被流民踩死了,或许被强盗抢去做压寨夫人了,也或许被哪个老鸨看中,做了头牌也说不定呢!” 不待她说完,宇文楚天已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跟前:“我听闻夜枭的眼线遍布天下,你一定有办法找到她的!” “不错!我保证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她,可是,你也要为我做件事。” “什么事?” “和点苍七剑决斗。” “好!” …… 宇文楚天不会想到,此时的落尘正蜷缩在一间废弃庙宇的杂草中,手中细细触摸着鸳鸯戏水的绣帕,幻想着见到他想说的话。 “这辈子,你别想丢下我,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她一定要扑到他怀里大声告诉他。 想着想着,她满是污秽的脸上露出笑意。可一想起裘叔,她嘴角的笑又变成了愧疚,她知道裘叔一定在到处找她,一定急坏了。她知道自己太不懂事,不该孤身一人在这乱世横冲直撞,让他担心,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见哥哥,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自从宇文楚天离开,日升日落变得特别漫长。她每天坐在门前,抱着膝盖守在回家的路上,每天都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太阳升了又落,她的希望跟着起起落落,但他再没回来。 她苦等了一个月,再也等不下去,她决定去找他。当然,她也猜到裘叔一定不会让她走,所以她不动声色地做着该做的事。终于有一天,她等到了裘叔出门的机会,裘叔一走,她便偷偷拿了裘叔药铺里的银子,背上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和食物上了浮山。 她没有选择大路,因为她知道,如果裘叔发现她不见了,多半会朝着平坦大路追,她必须选择相反的方向,翻越浮山走另一条路,这样裘叔就追不到她了。 有些事情计划起来容易,做起来还真不简单。她走了很久很久,从天亮走到天黑,前路还是漫漫,她的鞋子已经走烂,露出磨破的脚趾,她还没翻过连绵的浮山。 她望望前路,又望望回头路,再闭上眼睛想想哥哥笑起来的样子,立刻有了力气,吃过自己准备的干粮,换上一双新鞋子,继续向前走。 走了不知多少路,问了不知多少人,她始终没有找到哥哥,“宇文楚天”四个字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