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曾经存在的空缺如今被愤怒淹没。 她被人出卖,她也将人出卖。 “我记不起来了!”锐雯懊恼地厉声说道。手腕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战争摧毁了许多,”推事柔声说道。“有些东西是我们看不见的。” 迎面而来的开导让锐雯的战意平复了些许。“我记不得了…” 她这次的语气比刚才更加冷静。 推事点点头。“你记不得的东西,也许有人能替你回答。” 锐雯看到老伯慢慢走向推事席前面的证人座位。他的手指颤抖着抚平厚厚的眉毛。 “亚撒·孔德,”推事耐心地说道。 “老伯,谢谢你今天与我们作证。” 老伯点了点头。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这个锐雯?”推事问道。 “是,”老伯说。“她到我们家的时候,今年湿季刚刚开始。” “你们?” “我和莎瓦,我老伴。” 推事看了一眼亚撒夫人,她依然在前排的长凳上坐立不安。 推事指了指锐雯。 “她去到了你们家?” 老伯诺诺地供认道:“其实,是我在我们家的田里发现她的,当时有一头小牛在夜里走丢了。凌晨的时候我出去找。结果我找到了她。” 人群再次骚动,又惊又忧地交头接耳。 “间谍!” “后患无穷!” “我们必须自卫!” 推事把手放在面前的球型惊堂木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她当时要干什么,亚撒老伯?” 老伯又拂了一下眉毛,瞥了一眼锐雯。就像是在请求原谅。 “她想寻死,推事。”他淡淡地说。 推事附身向前。 亚撒继续解释:“湿季刚到,她浑身湿透,发着高烧,几乎就是用泥巴和筋肉粘连的一把诺克萨斯骨头。” “你当时就知道她是诺克萨斯人?” “她带着武器,一把剑,剑鞘上铭刻着他们的语言。艾欧尼亚人绝不会带着这样的武器。” 推事抿了抿嘴。“亚撒老伯,你在这次入侵期间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吧。” “是的,推事。”老伯一边说,一边看向他的老伴。“两个儿子死在了战场…” “你当时是怎么处理这个女人的?” 老伯先是深呼吸。 “我把她带回了家,交给了莎瓦。”他说道。 大厅中的低语又开始高涨起来,人们纷纷质疑为何他对无情的敌人如此仁慈。 大厅中的每一张脸都讲述着各自失去亲人的故事。 这里的人们在这场冲突中无一幸免。 老伯抬起头,然后转向人群,他不相信所有人都是铁石心肠。 “我的儿子们…我的孩子们…他们的尸骨早已被苍天清理洁净。那些逝去的人会希望看到我们被悲伤淹没,甚至将自己埋在他们身边吗?” 锐雯看到老伯和他的老伴默契地对视。莎瓦圆睁的双眼也噙满了泪水。 “我们不可能说忘就忘,但是……” 老伯的声音颤抖着。“但是我们不能陷在过去的泥沼中,我们剩下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莎瓦咬着下嘴唇,挺直了身板,就像是要挡住身后任何胆敢诋毁他们选择的人。 亚撒从众人的注视中转过身。他面向推事坐下,身下的圆凳发出嘎吱声。 “已经有了那么多死亡,我不忍心放任不管,我们给她擦洗干净,收留了她。” 推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锐雯看到推事在仔细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裤子,想象着去掉镣铐。 她知道推事正在想象的画面,她自己已经想过许多次了。 这套衣服是老妇人给她的,是一套年轻男子的衣服,身高应该比她高一头,也许他有着莎瓦的微笑或者亚撒的慈眉善目。 对于锐雯来说,这衣服时刻提醒着她的软肋,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信奉着诺克萨斯的力量,出生入死。 然而锐雯却接受了他们承载希望的微薄馈赠,穿上这身衣服,融入了一个已然破碎的家庭。 老伯继续说道:“她恢复了体力以后,要求到田里干活,我和我老伴都老了,我们很高兴有她帮忙。” “你和你的妻子就不怕送命吗?” “这个姑娘不想和诺克萨斯再有什么瓜葛。她憎恨诺克萨斯。” “是她这么对你说的吗?” “不!” “她并没有说起自己的过去。莎瓦曾经问过一次,但是她什么都没说。我们发觉问起这个她很痛苦,所以就没再问。” “如果她什么都没说,那你是怎么得知她对自己祖国的感情的呢?” 亚撒老伯抹了一把老迈的双眼。 锐雯看到他愁容满面,似乎刚刚的话轮不到他来说,他突然意识到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听,加快了语速。 “发烧时的梦话,推事…”他说道。 “她来的那天晚上,某种属于她的东西,她极为珍视的东西,被破坏了。所以她在咒骂诺克萨斯。” “你知道她当时说的是什么吗?” “我应该没猜错,推事。”老伯慢慢地点头。“她的剑柄和剑鞘缠在一起,我看到那把剑是破碎的。” 锐雯以为那天在谷仓里看到她的只有那只捕鼠的肥猫。 一些人开始低声嘲笑起诺克萨斯的武器质量。 “得知这一信息以后你做了什么,孔德老爷?” “我把剑拿到了神庙。” 推事扭过头,目光沿着猎鹰锋喙般的鼻子俯视老伯。“打算作甚?” “我希望祭司们能修好它。如果这把剑能重铸,她也能摆脱一些过往的鬼魂。”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群立即爆发,但老伯始终看着锐雯和她双手上的镣铐。 “我希望她能在当下获得一些平静。” “谢谢你,孔德老爷,感谢你向本庭提供的证言。”推事说道,冷峻的眼神让人群静了下来。 “你的发言结束了。” 她看了一眼铺展开的羊皮纸,然后面向庭吏。 “呈证物。” 锐雯看到两名神庙祭司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托盘,上面垂下薰衣草色的褶边布,小心翼翼地放在推事面前的桌子上。 一位祭司迈步上前,他的木质肩甲和胸甲边缘精致的凹槽是更高位阶的象征。 “亮出来!”推事说道。 祭祀撤掉了薰衣草色的盖布,展露出比两个巴掌并拢还宽的剑和剑鞘。 剑鞘外面刻着厄-诺克萨斯语的粗糙笔画。 与艾欧尼亚文字的柔美线条相比,这棱角分明的生硬笔触显得格外突兀。 但推事们的注意里不在剑鞘和铭文,而是剑刃本身。 如此厚重的剑,即使对于这位训练有素的神庙祭祀来说,光是举起来就让人担心会折断胳膊,所以更难想象面前这双镣铐中的苗条手腕是如何挥舞它的。 的确,就连锐雯自己,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想法。 如今,这不再是一把完整的剑,它被残暴地打碎成许多段,就如同一只怪兽的巨爪割裂了金属的血肉。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