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远客【捉虫】-《你好,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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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百感交集道:“你今天,可吓到不少人。”
不用他特意提醒,度蓝桦做发言时就已经留意了那些尚未离去的家长们的表情,“丑话说在头里,这事儿全凭自愿,我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创办女学,可不是给她们开沙龙的。”
第一批来上学的女孩子们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官宦和富贵家庭出身的小姐,这些人来基本都是培养人脉和交际网络的;另一类则是以林娘子客栈中五个女孩子为代表的穷苦人家,她们的爹娘自知无能为力,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所以决定放手一搏,看能不能拼一条血路出来。
前者本身就是来混日子享福的,结果开学第一天就遭遇当头一棒,校长兼创办者直接就让她们做好受苦的准备?
人言否?
她们那样的家境,还用得着自家女孩子自己挣钱?
!
肖明成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习惯性地表达了下自己旺盛的求知欲,“什么是沙龙?”
度蓝桦失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真不愧是爷俩,当初你儿子也是整天跟在屁/股后头问个不停……”
“怎么又成了我儿子,”肖明成也跟着笑起来,“才刚问我要不要收徒时,你不还说咱们儿子。”
“此一时彼一时,”度蓝桦振振有词道,“你倒是挑理去呀。”
说到最后,两人都笑起来。
正如两人所料,度蓝桦白天的一番演讲着实吓到不少人,当晚不知多少个家庭的夫妻辗转反侧,反复思量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退吧,不甘心,再说了,当初还是他们巴巴儿凑上来报名的,这会儿冷不丁退出去,难保来日不被知府大人夫妇穿小鞋……
再说了,万一只是下马威呢?
都是年轻小姑娘,难不成度夫人真能叫打发她们去码头上扛大包?
可若不退,万一真就那么狠……自家女儿能吃得了那苦吗?
这会儿退好歹还能找个借口,等到来日熬不住再退,可就是逃兵啦,性质截然不同。
还有不少人觉得度蓝桦是疯了,简直在异想天开。
什么见鬼的跟男孩儿一起竞争!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自古以来乾天坤地,男主外女主内,这都是老祖宗定好了的规矩,多少年来不都这么过的么?
也别提什么当朝太后、皇后和几位公主也曾披挂上阵,人家是主子娘娘啊,跟老百姓能一样么!
若来日女人们都当家作主去了,还要男人做什么!
再说了,她们行吗?
家长们尚且能犹豫,殊不知女学里早就哭了好几波。
临近立冬,天气冷得厉害,早起地上还盖着一层闪闪发亮的白霜呢,女学里就敲钟让起床了。
用过早饭后先上两节课,然后竟然还要跑什么操?
许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一年的运动量都没有在女学一天的多!根本受不了。
还要学什么防身术、君子六艺,她们本就不是君子,又有随从跟着,犯得着么?
管理内务的莲叶老师十分严格,还专门配了大夫,装病根本不管用。
跑不了那么久,那没关系,少跑点,但想偷懒?
门儿都没有。
有几位姑娘脾气上来,直接被打了手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边哭边跑,什么里子面子全没了。
莲叶冷酷道:“之前就说自愿,既然自己选择留下,就别整天闹幺蛾子。
也不仔细瞧瞧,这里是不是你们能耍脾气的地儿!我们可不是你们的爹娘,惯着纵着!”
在开学之前,度蓝桦就把所有可能的情况一一分析了:
她固然希望所有女孩子都能自尊自爱自强自立,但不可否认的是,就像世上总有坏人一样,也肯定会有部分人不接受这样的观念。
人各有志,她非救世主,且只救能救的吧。
退一万步说,她瞧那些菟丝花不顺眼,没准儿人家也觉得她放着好日子不过犯傻嗯。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谁也犯不着说谁是谁非,就这么顺其自然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女学陆陆续续有十多人退学,在校人数也从原来的一百二十三跌至一百零八。
对此,度蓝桦很有点儿诡异的期待:莫非自己还能培养出个一百单八将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她办女学的事儿传到了京城,太后和皇后知道了都颇感兴趣,十分喜悦。
听说她花了不少精力和钱财,还特意派人送了些财物来。
太后的原话是:“比那些光拿朝廷俸禄不干正事的官太太强多啦,只是养活那么多张嘴可不容易!可怜见的,度家商号发迹也不过这几年的事儿,她一个早年的外嫁姑娘能有多少嫁妆?
哪儿禁得住这样折腾。”
她老人家不知道的是,前儿度蓝桦才借着送年礼交给度老爷一包玻璃珠子,都让匠人做成各色头面、配饰,转手就在拍卖行卖出去将近三万两。
扣掉拍卖行的抽成和度老爷一成的辛苦费,最终落到度蓝桦手里的也有两万一千多两,够她“挥霍”了。
听说这还只是头一批,度老爷怕她手头紧才紧赶慢赶送过来,另外有一只压轴的发冠,预备到腊月中旬再出手。
这么吊吊大家的胃口,价格至少能再涨五成……
这几年度蓝桦也把大禄朝的历史看过几遍,知道先皇继位不顺利,当年太后还亲自组织了一支女兵队伍,个个骁勇善战,随先帝一起征战南北,立下汗马功劳。
就连皇后和几位公主也是经常去前线慰问将士们,又在大后方招兵买马、筹集物资……
都是女中豪杰,眼界和思想觉悟绝非等闲可比,看待度蓝桦办女学自然另有一番感触。
度蓝桦看着一长串赏赐清单,再次感慨道:“所以人呐,一定要见世面!”
总是窝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间,仰头看到的也只是那一亩三分地,长年累月坐井观天下来,人都废了。
十一月二十七,冬至当日,云汇府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薄雪,纷纷扬扬的雪片将整座城市都染成银装素裹的模样。
次日,雁白鸣被释放出狱。
同一天的晚上,肖明成收到了老家来信。
肖知谨顺利抵达老家,已经联系了保人备考,一切顺利,又问父亲母亲好,让他们不必担心。
他还说一路上经历了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自觉眼界开阔,整个人都不同了。
又谢了度蓝桦给的药,说他们一行几人有一回水土不服,也不知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几乎全部上吐下泻。
传统的药汤又苦又多,根本吞不下去,幸亏有那种止泻止吐的药片,不过两刻钟就止住了。
跟肖知谨的信一起来的,还有肖家人口述、他代笔的家书。
肖明成打开一看,就见开头第一句就是:“闻得我儿又升官,只怕凶险更胜从前,为父用你去年送回来的银子又添了六十亩肥田,实在熬不下就家来吧……”
肖明成:“……”
所以你们能对我有点信心吗?
我还年轻,更有野心,一定会继续往上升的好吗?
他木着一张脸,一目十行扫完家书,又啼笑皆非地在末尾发现一行老父亲画蛇添足欲盖弥彰的补充:“儿媳妇家中富贵,你也有数年不曾耕种,恐做不得粗活,也可添置几房下人,做个富家翁……”
肖明成:“……”
他直接就把信丢出去了。
度蓝桦早已笑趴在炕上,眼泪哗哗直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看见了吗?
来自老父亲的嫌弃!哈哈哈哈哈哈!”
肖明成白了她一眼,也不做声,只端起热腾腾的姜茶来喝。
可终究是被轻视,心中难免委屈,他喝了几口,又愤愤道:“什么数年不曾耕种,就算做了官,我也没丢下庄家把式!如今我不光会种北方的地,南方的地照样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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