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我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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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离得远还是近,总之你就快点买吧!”主人说道。
“那就按您的吩咐来吧,反正最后我来到了‘金善’,往里看去,在煤油灯的照射下,屋里十分明亮。”
对于寒月的话,迷亭先生早有提防。所以,听见这话的他立马说道:“又亮了?这种明亮你不会也要说好几遍吧,那可受不了。”
“没有,您不必担心,这次就一遍。透过灯影,我看到了那把心仪的提琴。秋夜的灯光并不耀眼,琴身的细腰圆润处在微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瑟瑟寒光。琴弦紧紧地绷直,我看见其中一两个地方散发白色的光芒。”
“听听这描写,真不错。”东风先生夸赞道。
“看着这把琴,想到它即将归我所有了,我就开始两腿颤抖,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时,独仙君突然嗤笑了一声,声音来自他的鼻孔,十分轻微。
“于是,我连忙跑进店里,这完全是一种情不自禁的行为。然后我从口袋的前辈里拿出了两张五元的钱。”
“买了?”主人问道。
“我确实想买,可也不能急躁。要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暴露了就糟了。我思来想起,在最关键的时候一下子改变了主意。”
“改主意?那就是不买了,这是为什么呢?不就是一把琴吗,这么半天,你在耍人玩儿呢?”主人说道。
“那倒不是,再说也不是我不想买,而是不能买。”
“这话怎么说?”
“因为那时夜晚刚降临,街道上来回经过的人依旧不少。”寒月解释道。
“你这个人,真是古怪。街道上有很多人怎么了?就算再多也和你没关系啊!”主人说道,语气颇为愤懑。
“要是些普通人当然没关系了,哪怕有一两千,我也不在乎。可是现在,我们学校的学生也在,他们正撸着袖子拿着手杖来回走动呢。所以这提琴哪里还买的了啊。那里面有一伙学生,以什么‘渣滓党’自称,最让他们感到骄傲的就是,在班级考试中名次倒数。虽然在其他方面,这些人并不擅长,可是单单在柔道上,他们却造诣颇深。所以我如果莽撞行事,将那提琴买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到底会受到他们怎样的处罚,我也很难想象。虽然那提琴让我入迷,但终究是这条命更重要一些。虽然不能够拉提琴了,但我好歹能继续活着,总比因为买提琴被活活打死的好。”
“看来,你是没买成了?”主人问道。
“没有,我买了。”
“哎呀,你这个人可真是的,这么不痛快。到底是买还是不买,不能早点儿决定好吗?”
“呵呵,这世事无常,岂能都按我们的意愿改变?”寒月说道,神态颇为镇静,然后点上一支朝日牌的香烟开始吸起来。
在主人眼里,寒月的叙述方法显然太过磨叽。于是,他突然站起来,钻进了书房里。没过多久,他又出来了,手里还拿了本看起来很旧的外文书。接着他转过身去,趴在席子上开始阅读。至于独仙君,他已经回到了壁龛前,开始自己跟自己下起棋来。谁也不知他何时回去的。正是由于不停地拖拉,故事原本的听众不断减少,最后只剩下了东风和迷亭先生。前者对艺术的追求十分执着,后者则十分热衷于听故事,就算再长也不会厌烦。
吸了一口香烟的寒月先生将烟雾吐向空中,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然后又开始接着说,而且速度依旧没变快。他说道:“你知道我那时的想法吗?东风?那时我想‘在刚入夜的时候是绝对不能买的’。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金善到了深夜怕是要关门了。所以我选定了这样一个时间,就是在学校学生散完步回去之后和金善关门之前的这个空当儿。这时去买大概是万无一失的,否则我的计划很难成功。然而要想搞清楚这个时间,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确实如此,要想估算好这个时间不是那么容易的。”东风先生附和道。
“在我心里,晚上十点这个时间很合适。不过在十点之前的这段时间我总得干点什么啊?那干什么呢?回家?不行,这太麻烦了。去朋友那儿?也不行,心里不安。迫不得已,我决定去市里散散步,将这段不短的时间消磨掉。然而我没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平时散步两三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是那天却非同寻常的慢。也是在那时,我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个词有了深切的体会。”寒月先生说道,还故意面对迷亭先生摆出一副急迫的样子。
“‘久等妹不来,心里急如火’这话古人就说过,而且等人者总比被等者更难受。那提琴在店里堆着,估计也等着你来呢。可你看看你自己,光知道在那儿无措地徘徊,简直像个毫无目的的探子。抛开急切的心情不论,和那无家可归的颓废之犬似乎没什么区别。事实上,最值得怜悯的就是那种没了主人的狗了。”迷亭说道。
“你这话可不合适,哪儿能把我比作狗呢?在我所做的事中,可没什么能和狗比的。”寒月说道。
“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你说的这故事简直能媲美艺术家的传记了。你不必和迷亭先生计较,他不过是在闹着玩儿。还是接着往下说吧。”东风先生对寒月安慰道。
“然后,我依次走过了徒街、百骑街、银庄街、鹰匠街。在鹰匠街的县衙前,我将枯柳的数目数了个遍。然后在医院旁边,又查了查有多少窗户亮着灯。除此之外,在染坊桥那儿,我还吸了两支烟。做完这些,我看了看表,结果……”
“结果怎样?十点了?”迷亭问道。
“没有,还不到。于是,我又从染坊桥上下来沿河向东走去。结果遇上三个瞎子,他们是干按摩的。接着从远处就传来了没完没了的狗叫声,先生!”
听见这召唤,迷亭立即接口道:“听听,这简直和戏剧差不多了,漫漫长夜,寂静的河畔,远处传来狗叫声。那你该是什么角色呢?逃亡的武士吗?”
“寒月先生怎么了,做了什么坏事吗?”东风问道。
“别着急嘛,坏事就要开场了。”迷亭代替寒月先生答道。
“不过是想买把琴,这也能算是坏事吗?这也太不幸了。如果这么一说,那音乐学校算怎么回事呢?里面的学生岂不都成了罪人?”东风说道。
听见这话,迷亭立即接茬儿道:“什么叫罪人?就是你做了其他人不认可的事,就算这是好事也不行。所以说,在这世上,最难预防的就是罪人问题了。耶稣为何会成为罪人?不就是因为他生活在那样的社会吗?那寒月为何会成为罪人呢?不就是因为这位俊男想在那儿买把琴吗?”
“按您这种说法,我当一回罪人倒也没什么。事实上,对于是不是罪人,我倒是无所谓的。不过让我厌烦的是,十点怎么还没到呢?”寒月说道,脸上带着微笑。
“要想解决这个事,也没什么难的。看看那些街名,你就再数一遍呗。实在不行,不还有那‘秋天耀眼的太阳’呢吗?如果还不行,那么些涩柿子又可以派上用场了。总而言之,无论你在十点之前讲什么,我们都会一直听下去的。”迷亭说道。
听见这话,寒月不禁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的话都让你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所以,咱们就一步直接跨到十点吧。就这样,按照原本的计划,我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再次来到了金善门前。当时正值秋天,夜晚还比较寒冷。在白天,身为主要街道的银庄街十分热闹,但是到了此时,除了对面让人觉得凄清的木屐声偶尔传来外,已经看不见什么行人了。金善的大门已经关闭,但为了让人们出人,还有一个小门未关。我将小门打开走了进去,心里悚然,似乎后面有狗跟着一样。”
这时,主人突然撇开那边老旧的书,向这边看来,然后问道:“买了吗?”
“快了,就要买了。”东风先生代答道。
“还没买?这可真是个长故事。”主人喃喃自语道。说完又把头低下,继续看起自己的书来。而独仙君依旧在默默地摆弄着围棋,棋盘的大部分都已经被黑子、白子填满了。
“我闯进屋子里直接说道:‘快把提琴拿来!’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摘掉头巾。四五个伙计,还有学徒原本正围着火炉坐着,似乎在聊天,听见我的话,他们惊吓之余一起向我看来。此时,我将右手抬起来,使劲地向前拽了拽头巾,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快把提琴拿来。’接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学徒瞪了我一眼,眼神颇为凶恶。但最后到底答应了一声,虽然听起来有些勉强。然后他就站起来把店头的提琴拿了下来,一共有三四把。接着我就向他询问价钱,他告诉我是五元两角……”
“这么便宜?怕不是玩具吧?”迷亭说道。
寒月继续说道:“我又问:‘其他的呢,价钱也一样吗?’学徒答道:‘嗯,无论哪把,都十分结实,质量有保证。’于是,我从钱包里掏出钱,是一张五元的纸币以及一个两角的银角子。在此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包袱皮,现在就用它包裹住了那把琴。而这一切都是在店里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虽然他们一直盯着我,不过我倒不用担心,因为我的脸大部分都隐藏在了头巾里,所以他们是看不清我的。然而即便如此,我依然十分着急,如果能快点儿回到街上就好了。我将提琴包好,然后藏在了外套里面,这番动作颇费了我一些功夫。然后我举步离开了那家店,而且还被老板带头喊的‘谢谢惠顾’吓了一大跳。不过不管怎么说,最后我总算安全地回到了街上。而且更幸运的是,此时街上罕见行人。不过在几百米外还是有几个的,大约两三个,而且更糟的是,他们正一边吟诗一边朝我的方向走来。在寂静街道上,离得很远都能听到那吟诗声。我心想:‘糟糕了。’然后拐过金善的转角,向西沿着护城河,跑到了药王街上。接又从桦树村穿过,到了更辛山的脚下,最后好不容易回到了住处。到家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一点五十了。”
“看看你这一晚上,似乎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走路上了。”东风先生说道,语气颇为同情。
“这个故事就像下‘旅行双六棋’那么长,终于完事了。”长舒了一口气的迷亭说道。
“这才哪儿到哪人啊,不过是序幕罢了,下面的才有意思呢。”寒月说道。
“还有下文?你可真厉害。要是比耐心,估计你能战胜大多数人。”迷亭说道。
“先不要说什么耐心的事,我还得接着说呢,否则就相当于把佛造好了,但是却没开光一样。”寒月说道。
“如你所愿,接着说吧,反正我们会一直听着的。”迷亭说完转向主人说道,“苦沙弥,已经买完提琴了,你要不要也来接着听啊?”
“买完了吗?那下面是什么?卖琴吗?那也没什么可听的。”主人说道。
“卖琴?还没到那时候呢。”寒月说道。
“如果这样,岂不更不值得一听了?”主人说道。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反正只有东风一个听众,真扫兴。既然这样,我就简单说说得了。”寒月说道。
“这么有意思的故事还是得慢慢来,哪儿能简单说说就得了呢?”东风说道。
“为了买这把琴,我真是没少花费精力。但是现在既然已经买完了,那又该把它放哪儿呢?这事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要是放在我住的地方,那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因为我那里常有人来拜访。那如果埋起来呢?挖来挖去的,太麻烦了。”寒月说道。
“天花板呢?藏那儿不行吗?”东风脱口问道。
“天花板?哪有这种地方,那可是农户家。”
“那你究竟藏哪儿了?这事还真不好解决。”
“你猜。”
“这可不好猜,装隔雨板的橱子里?”
“错了。”
“壁橱里?上面裹床被子。”
“又错了。”
就这样,针对提琴藏在哪儿的问题,东风和寒月先生在这儿反复问答。与此同时,主人和迷亭先生也没闲着。
“看这里,什么意思?”主人向迷亭问道,手指着书。
“哪里?”迷亭问道。
“这儿,这两行。”主人答道,手指着书中某处。
“哦,quid……什么意思,这不是拉丁语吗?”
“是拉丁语,这我知道,但我问的是它的意思。”
“不知道意思?你不是会拉丁语吗?你平时可都是这么说的。”意识到危险的迷亭赶紧将祸水东引。
“你说的没错,那它的意思呢?”主人问道,看起来颇为顽固。
“你不是懂吗?怎么又来问我?太霸道了吧?”
“说那么多废话干吗?快点儿帮我翻译过来,用英语。”
“听听你这语气,‘快点儿翻译过来’。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你的小兵吗?”
“快译吧,当小兵也不错啊。”
“这拉丁语还是先放到一边吧,还是听寒月的故事要紧,现在这时候怕是关键呢。那把提琴能否被发现,就看现在这一刻了,真是千钧一发,就像要过安宅关卡一样。寒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呀?”迷亭就这样把话题转移到了提琴上,那神态别提多积极了。主人则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到了一旁。
至于寒月先生,自得之色愈浓,接着说道:“我从家里离开时,为了给我践行,祖母送了我一个纪念品,一个竹编的箱子,那好像是她的陪嫁。虽然现在很旧了,但我还是把琴藏在了里面。”
“这倒是名副其实的古董,不过用来藏提琴嘛,倒显得不大协调。”迷亭说道。
“确实如此,不大协调。”东风先生也附和道。
“之前是谁说要放在天花板上的?那样就协调了吗?”寒月反驳道。
“其实,你也无须担心。虽然不协调,但是对创作俳句却有一用。‘寂寞清秋冷,提琴藏箱中’,听听这俳句,怎么样,二位?”迷亭说道。
“看来今天迷亭先生很有作俳句的兴趣啊!”东风说道。
“我肚子里的俳句多着呢,随时随地都能做出来,岂止是今天。在俳句方面,就算是离世的正冈子规[101],对于我的俳句水平也不得不惊叹。”迷亭先生又开始吹起了牛皮。
“正冈子规?您认识他?”老实的东风直白地问道。
“我上哪儿认识他去,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之前却通过无线电报神交多时了。”迷亭先生答道。他显然是在胡说八道,以至于除了保持沉默,东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寒月脸上带着笑容又继续讲道:“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藏好了。然而尽管如此,要想拿出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如果只是单纯的欣赏还好办,只要趁着没人的时候就可以了。可是难就难在,提琴是用来拉的,光欣赏显然不行。而且更糟糕的是,我南面的邻居就是一位‘渣滓党’的头目,我们之间就一道篱笆之隔。”
“确实够糟糕的。”东风说道,语气饱含同情。
“是很糟糕。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像那位小督,她就是因为这种事才暴露的。如果是偷吃东西或造假币,这倒好办一些。但是音乐这个东西,要想不被人发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迷亭也玩笑道。
“只有不发出声音才不会暴露,但是……”东风话没说完就被迷亭先生打断了。他说道:“先听我说,虽然你说只有不发出声音才不会暴露,但是有的事之所以暴露和声音倒没什么关系。以前,在小石川的一座寺庙里,我们过着搭伙的日子。其中一位姓铃木的被我们叫作阿滕,他十分喜欢炒菜时用的甜酒。所以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他就偷偷买了一瓶甜酒来喝,而且是装在一个啤酒瓶里。有天阿滕出外散步去了,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苦沙弥拿起啤酒瓶偷喝了一口,结果……”
“明明是你偷喝了铃木的甜酒,怎么能赖到我头上呢?”主人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这家伙,真不让人放心。我还以为你在看书呢,所以寻思着说说你也没什么关系。结果没想到的是,你正听着呢。你这家伙,这就是所谓的‘眼看四面八方,耳听周围各处’吧。不过你说的倒也是事实,我确实也偷喝了,不过你却是最先暴露的。二位可知,苦沙弥原本是不会喝酒的。但那时他喝的可真不少,谁让他把那当作甜酒了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喝完酒的苦沙弥样子可吓人了,根本让人不敢直视,完全成了一个大红萝卜……”
“你连拉丁语都不懂,还在这瞎说什么,快闭嘴吧。”主人呵斥道。
“哈哈哈,就这样,回来的铃木摇动了下酒瓶,结果发现被人偷喝得只剩小半瓶了。正当他四处查找凶手时,在角落坐着的苦沙弥活像个用红土捏成的泥偶。你们二位说说,逗不逗?”
听完这事,三个人不禁一起大笑。就算是在看书的主人,嘴里也不禁发出了笑声。唯一例外的只有已经趴在棋盘上睡着了的独仙君,看来他已经玩儿累了。
兴致颇高的迷亭接着说道:“这样的事还有一件,虽然没发声,但也一样暴露了。以前,我去姥子温泉时,同住的是个老爷子。据说,他是位退休的老板,他的布庄就开在东京。不过对我来说,虽然和他同处一室,但不管他是哪儿的老板,绸缎店也好,布庄也罢,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十分糟糕。姥子温泉坐落在群山之中,周围只有它孤零零地一家。所以除了泡温泉和吃饭外,在那里干什么都十分困难。我想这一点大家是都知道的。然而不幸的是,到了温泉后的第三天,我就抽光了所有的烟,这可麻烦了。我平时原本没有很大的烟瘾,可是现在烟没了,反而愈发得想抽。而那位老爷子确实气人,他来这儿时竟然提前准备了很多香烟,有满满一包袱。他坐在那儿将慢慢拿出的香烟叼进嘴里,吱吱地吸了起来,似乎在说:‘想不想也吸吸?’如果他光是在那儿吸也就罢了,后来,他竟然还变着花样吐起烟圈来。横着吐、竖着吐,还像黄粱一梦似的躺在枕头上倒着吐,鼻孔里有时也会冒出烟来,真是过分。那情景,别提多‘碍嘴’了。”
“‘碍嘴’?这是啥意思?”东风问道。
“这不是吸烟吗,衣服、家具啥的叫碍眼,这不就得叫碍嘴吗?”迷亭解释道。
“既然这样,直接要点不就结了,哪用得着这么难受啊?”东风说道。
“身为一个爷们儿,我怎么能向他低头呢?”
“爷们儿怎么了,就不能要了吗?”
“反正我没去要,或许也是能要到的。”
“那这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要不行,但可以偷啊!”
“哎呀!”
“那老爷子要去洗澡,拎着手巾走了。此时不偷,更待何时?于是,我拿起他的香烟,然后就开始吞云吐雾。我心里原本还在感叹真爽啊!纸拉门这时却一下子被拉开了。我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转头看,结果发现开门的正是香烟的主人。”
“他不是洗澡去了吗?”东风问道。
“谁说不是呢,他怎么就又跑回来了呢?原来他是把钱包落下了。真是看不起人,难道我还会偷他的钱包不成?”
“你连香烟都偷,偷钱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寒月说道。
“哈哈哈,这倒是个有眼力的老头儿。他打开门发现自己的钱包倒没被偷,不过整个屋子里都是烟雾,已经两天没吸过烟的我正在那儿吞云吐雾呢。我偷香烟的事一下子就暴露了,怪不得都说坏事传播地更快,这话倒是真的。”
“然后呢?老爷子说啥了?”寒月问道。
“他倒是没说啥,毕竟岁数大了,德行还是有的。他只是拿来白纸包了一些烟,大概有五六十根,然后递给我说:‘虽然这不是什么好烟,但承蒙你看得起,吸吸看吧。’说完就又往浴池去了。”
“这就是所谓的‘江户风格’的做法吧?”东风说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江户风格’,也有可能是‘布庄风格’。反正我们彼此在那以后就坦然相对了,相处得颇为愉快,我在那儿待了两周才返回。”迷亭说道。
“您这两周就一直吸老爷子的烟吗?”东风问道。
“确实如此。”
“说完提琴的事了?”主人问道,他合上书本坐了起来。
“没呢,您来听听吧,正好要到高潮部分了。独仙君也来听听吧,嘿,别睡了,这对身体可不好。把他叫醒吧。”
“独仙,独仙,快醒醒。听故事了,有意思着呢。你这样睡,你夫人怎么放心啊,对身体可不好。”迷亭说道。
“嗯?”醒来的独仙模糊地答道。从抬起的脑袋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嘴角有一道口水十分闪亮,像被蜗牛爬过一样,从他的山羊胡上淌了下来:“我困极了,不过这一觉睡得不错。‘山上白云,似我沉眠。’”
“快清醒清醒吧,你睡得好,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迷亭说道。
“你们要说什么趣闻?我清醒了。”独仙说道。
“接下来要说的还是提琴的事,说到哪儿了,苦沙弥?”迷亭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主人答道。
“说到拉提琴了,独仙,你快到这边来听听。”迷亭向独仙君说道。
“这提琴的事还没讲完?难办啊。”
“你有什么难办的,你是弹无弦素琴的。真正难办的是寒月,他那提琴一拉起来,隔壁邻居立马就会发现的。”迷亭说道。
“这样吗?拉琴不让邻居听到的方法,寒月,你不会吗?”独仙问道。
“当然不会,不过我倒想向会的人请教一番。”寒月答道。
“看看‘露地白牛[102]’就知道了,哪儿还用请教人啊。”独仙说道,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事实上,寒月也确实没有理会,只当他脑袋还不清醒,在那胡说呢。
于是,寒月接着往下讲:“后来,我费尽心思终于有了一个主意。第二天虽然是天长节,但我在家待了一整天。把竹箱的盖子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就这样,在焦虑中等到了晚上。当夜幕降临,竹箱底下传来了蟋蟀的叫声后,我终于横下心来取出了提琴和琴弓。”
“可算拿出来了。”东风说道,看起来颇为高兴。
“为了不暴露,千万别随便拉。”迷亭提醒道。
“我最先拿起琴弓检查了一下,弓尖到弓把的所有地方都没遗漏。”寒月说道。
“看看你这架势,简直和个愚蠢的刀匠差不多。”迷亭揶揄道。
“这上面可寄托着我的灵魂,在我眼里,自己仿佛是一位武士。在夜晚朦胧的灯光中,从剑鞘里一下子抽出了一把宝剑,它是那么锋利,上面有莫名的感情流动。所以,拿着琴弓的我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听完这话,除了一脸无奈的独仙君外,每人表现各异。东风夸赞道:“名副其实的天才啊。”迷亭立即接茬儿道:“活像个抽风的人。”主人则催促道:“快点儿拉吧。”
寒月继续讲道:“琴弓没有任何问题,这真是幸运。接着我又花费了五分钟的时间在油灯前检查提琴,无论是正面还是发面,我都没放过。在这里,我提醒大家注意,竹箱下有只蟋蟀,它的叫声一直没停过。”
“快点儿拉琴吧,这事我们注意了。”迷亭说道。
“还没拉呢。不过幸运的是,提琴也没有任何问题,我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于是,我突然站起来……”
“站起来干什么?”迷亭问道。
“您还让不让我讲了,如果还想听的话,希望您不要再像这样不停地打岔了。”寒月说道。
“嘿,大家快闭嘴,嘘——”迷亭说道。
“只有你在说话。”主人反驳道。
“哦,这样啊,实在抱歉,请讲吧。”迷亭说道。
于是,寒月接着讲道:“我穿好草鞋带着提琴,然后奔着屋外就去了。不过且慢……”
“看看,被我猜中了吧,中间果然又停下了。”迷亭说道。
“我还是讲给东风一个人听吧,像各位这样总是打岔,真是可惜。东风,我刚走不远就又折返了,然后在头上披了一块红毯子。这毯子是我离开家乡时买的,花费了三块五。接着又把屋里的油灯吹灭了,这样一来,周围就陷入了漆黑的一片。结果我发现,我的草鞋找不到了。”
“草鞋?哪儿去了?”迷亭问道。
“听我接着说。我后来找到了草鞋,不过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然后离开家门,在漫天星光的照映下,头顶红毯怀抱提琴踩着满地树叶向左边走去。我一直走,一直走,爬过一个缓坡到了更辛山的脚下。这时,我听见了东岭寺的钟声,它穿过我头顶的毯子和我的耳膜,直达我的脑海。你知道那时的时间吗,东风?”
“不知道。”东风答道。
“是晚上九点。在这凄清的秋夜里,除了我,周围再没别的人。而我的目的地是大平,这中间要走过这八百米的山路。原本我是一个没什么胆量的人,如果是在平时,我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勇气。然而,只要我们能将全部心思都放到一件事上,那么所有的恐惧就会消失,很神奇。所以那时,我的脑海里再也没出现过害怕的念头,唯一的念头就是拉琴,真是古怪极了。大平位于更辛山南侧,这块平地视野非常开阔,只要天气晴朗,通过赤松林的空隙,整个城市的街道都一览无余。而且此地的面积也不小,足有一百坪。当中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差不多有八叠大小。鹈沼池在它的北侧,池旁有棵大樟树,差不多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此处已是深山,所以池子边除了一间小房,再没别的什么,这小房原是用来采樟脑的。因此,就算是在白天,这个地方也让人害怕。
“不过幸运的是,在演习时,工兵们已经开辟了道路。所以,我很容易就爬上来了,然后拿着毯子来到岩石那儿铺好坐了下来。在寒冷的夜晚爬到这座山上,对我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坐在岩石边,我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周围清冷的氛围中。唯有那种瘆人的感觉让人不安,但只要能够克服它,余下的就都是冷冽的清净之气。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我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整个人似乎都呆住了。我感觉自己正生活在一个水晶的宫殿里,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那就不得而知了。在这水晶的宫殿里,只有我一人生活于此,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对,还包括我的心和魂,都已经变得清净透明,就好像是用石花胶制成的一样。我已经辨别不出到底是自己生活在这水晶的宫殿里?还是这水晶的宫殿生活在我的身体里?”
“听听这故事,越来越神奇了。”迷亭揶揄道,但表情颇为认真。
“这个境界真不错,有意思。”独仙君说道,语气里满含艳羡。
寒月接着说道:“虽然我对拉提琴的事情有独钟,但如果能够一直保持这种境界,估计我就会一整晚都一动不动地坐在岩石那儿,拉琴的事恐怕都要抛诸脑后了。”
“这地方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有狐狸精不成?”东风问道。
对于东风的问题,寒月并没有理会,他继续讲道:“我就这样沉浸在一种超然物外的境界中,连自己都忘记了。然而,身后的鹈沼池那儿却突然传来了一点儿声响,‘啊’的一声拖得老长。”
“又发生了什么?”迷亭说道。
“这声音远远地引起了回声,突然,我觉得它缠绕着一股冷风飘过了山上树木的树梢,我也终于恢复了清醒……”
“我的心啊,可算是放下了。”迷亭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独仙君说道,同时冲着寒月挤眉弄眼。不过可惜的是,对于他的意思,寒月丝毫未觉。
他接着讲道:“我恢复清醒后看向四周,整个更辛山安静得掉个雨点都能听到。我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刚才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是人吗?应该不是,因为人的声音没有那么尖利;是鸟吗?也不是,因为鸟的声音没有那么大;是猴子吗?好像也不对,因为这片根本就没有猴子。那到底是什么呢?我越想越疑惑。于是,各种想法纷来沓至,吵吵嚷嚷地在我脑袋中翻腾起来,那种疯狂简直和满都人民在欢迎康诺特[103]殿下时一样。没过多久,我身上的毛孔突然都张开了,就好像将烧酒一下子喷到了汗毛遍布的小腿上,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勇敢、气魄、智慧和镇静。在左边的肋骨下方,心脏跳起了捏鼻舞。两条腿也颤抖起来,就好像风筝上的响笛一样。我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了,我猛地把毯子蒙在脑袋上,抱着小提琴跳下岩石,从八百米的山路上一口气跑回了家,然后钻进了被窝里。东风,直到今天,像那样骇人的经历我也再没遇到过。”
“后来呢?”东风问道。
“后来?没有后来了,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寒月答道。
“那小提琴呢?后来也没拉过吗?”
“就算我想,也不敢拉啊,我都快被那‘啊’的一声吓死了。如果是你遇到这种事,只怕反应和我差不多。”
“你这结尾可不咋地。”迷亭说道。
“这就是事实,不咋地就不咋地吧。各位觉得如何?”寒月环视众人得意地问道。
“哈哈哈,够厉害的了。你肯定是煞费了一番苦心,才能编出这么长的故事。我还以为在东方君子国,硬汉桑德拉·维罗尼已经出场了呢,所以我从始至终洗耳恭听着。”迷亭说道,还以为众人会向他询问维罗尼的故事,但事实上,根本没人理会,这显然出乎他的预料。于是,迫不得已他只好自顾自地讲道,“与你怀抱小提琴爬更辛山相比,在月下森林弹竖琴唱意大利歌的桑德拉·维罗尼也差不多。不过遗憾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你和他却出现了天壤之别。惊动他的是月里的嫦娥,多崇高。再看看你,惊动你的却是池里的狐狸精,太可笑了。这差别可真大。”
“对我来说,没什么遗憾的。”寒月说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吓跑吗?因为去山上拉琴这件事太洋气了,做不得啊。”主人评论道。
“真遗憾,明明是好人,非得去招惹那魔鬼的巢穴。”独仙君长叹一声,说道。寒月似乎从没听懂过独仙君的话,不只是他,貌似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
隔了一段时间后,迷亭先生话锋一转说道:“先抛开这些不谈,最近这段时间,寒月,你的玻璃球还磨吗?”
“没有,已经停止了,不过是暂时的,因为我近期回过一趟老家。说实话,我已经有放弃的打算了,因为我已经腻烦这件事了。”寒月答道。
“不过你要想当博士,磨球是必做的啊。”主人说道,眉头都皱了起来。
“一个博士罢了,当不当都无所谓。”寒月说道,语气颇为轻松,真是出人意料。
“如果这样,婚期不就得拖后了吗?对双方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主人说道。
“婚期?谁的婚期?”
“你的呀。”
“我的?和谁呀?”
“当然是金田小姐。”主人说道。
“啊?”寒月叫道。
“啊什么啊,这不是已经征得你的同意了吗?”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显然是他们在瞎说。”
“这可太不成体统了。那事你不也知道吗,迷亭?”主人说道。
“什么事?是鼻子太太那件吗?那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只我们,恐怕全世界都知道了。抛开别的不论,就连《万朝报》都向我打探过,想知道何时才能荣幸地刊登二位新人的照片。他们迫切地想知道准确的婚期,来我这儿打探过很多次了。东风在三四个月前就已经写好了一首长诗,叫‘鸳鸯歌’,早早等着了。为何这篇伟大的杰作到现在都没面世呢?就是因为在等着寒月啊,希望他能早早当上博士。为此,东风还很着急呢,是吧,东风?”迷亭说道。
“着急倒也称不上,不过我已经打算发表这篇作品了,里面可谓饱含同情。”东风答道。
“所以,寒月,你这球得快点儿磨啊,要知道你能否当上博士可是影响着很多方面的。”迷亭说道。
“呵呵,当不上博士也没关系,实在抱歉得很,让各位担心了。”寒月说道。
“这话怎么说?”迷亭问道。
“因为我已经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寒月答道。
“哟!你可够厉害了。何时结的婚啊?怎么连个动静都没有呢?在这方面,千万要小心谨慎。你听见了吗,苦沙弥?寒月已经结婚了。”迷亭说道。
“是一个月前结的,所以虽然有妻子,倒还没有孩子。否则就奇怪了。”寒月解释道。
“何时结的?在什么地方?”主人问道,那语气简直和法官差不多。
“何时吗?就是这次回老家的时候。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只要我一回去,婚礼就能马上举行。今天我给您带来的干松鱼就是结婚的贺礼,亲戚送的。”寒月答道。
“真是抠门,三条干松鱼就充当了贺礼。”
“虽然我只给您带了三条,但贺礼不只这些,有很多呢。”
“这么说来,你妻子和你是同乡喽,长得如何?也很黑吗?”
“很黑,不过这样一来,和我才般配嘛!”
“既然这样,你打算如何应对金田那方面呢?”
“没什么打算。”
“按理说,这可不太好。对吧,迷亭?”主人问道。
“这倒也没什么,反正她还可以嫁给其他人嘛。再说夫妻这东西,就犹如在黑暗中摸索,谁也不能勉强两个人非得在一起,那纯属徒劳,所以也无所谓谁能遇到谁。不过做《鸳鸯歌》的东风君就要可怜喽。”迷亭说道。
“《鸳鸯歌》吗?按现实情况改编一下就行,改成祝贺寒月先生的。至于金田家那方面,我另写一首祝贺就可以了。”东风说道。
“你这诗人真是当之无愧,知道变通,不顽固。”迷亭说道。
“你婉拒金田家的美意了吗?”主人问道,可见对于金田家方面,还是不大放心。
“没有,根本没有婉拒的必要。一方面,是因为我从没向他请求过,希望他把女儿嫁给我;另一方面,我也从没表达过那样的意愿,希望迎娶他的女儿。求婚之事更是无中生有,所以我完全不必说什么,保持沉默就好。就算是现在,恐怕那十几二十个的探子还在盯着呢,企图偷听我们谈话的内容。”寒月说道。
一听到“探子”,主人的表情立马变得十分憎恶,然后说道:“那就都闭嘴吧。”不过说了这话的主人似乎仍不满意,在他眼里,“探子”问题的性质十分严重,于是,他接着说道,“趁人不备,偷人钱包,此乃小偷。偷偷摸摸,听人想法,此乃探子。悄无声息,开门入室偷东西,此乃窃贼。故作无知,诱人失言窥人心思,此乃探子。插刀入床,强行恐吓,此乃强盗。恶语相向,威逼恫吓,迫人屈服,此乃探子。由此可见,探子、小偷、窃贼、强盗,乃同一类人,同样卑鄙无耻。对待这种人,决不能姑息养奸,否则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这倒无所谓,哪怕这些探子有一两千个之多,我也不在乎。要知道,我可是水岛寒月,一个磨玻璃球的著名理学士。”寒月答道。
“听听这话,真是厉害!瞧瞧你这精神头,真是名副其实的新婚理学士。苦沙弥,如果按你那么说,探子、小偷、窃贼、强盗是同一类人。那它们背后的主使者,例如金田家,又该和哪些家伙归于一类呢?”迷亭问道。
“应该是熊坂长范那一类吧。”主人答道。
“熊坂长范吗?这倒有几分道理。‘原是一个长范,转瞬成了两个,脑袋搬家喽。’这是《谣曲》里唱的吧?至于对面胡同的那家伙,还真是当之无愧的‘长范’,放贷起家,真正是黑心贪婪之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活得长哩。所以,一旦被他记恨,只怕一辈子都别想好了。你要自己当心啊,寒月。”迷亭说道。
“这也没什么,戏里不是唱了吗?‘哎呀呀!你这野蛮嚣张的小贼早已了解俺的本事,还敢前来,难道是不要命了吗?’如果他敢来,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寒月说道,并引用了一段宝生流的能乐,看起来十分从容镇定。
“说到探子,在二十世纪的人身上,这种倾向似乎普遍存在。原因为何呢?”这种超然物外的问题自然是思想异于常人的独仙君提的。
“估计是因为物价太高了吧。”寒月答道。
“或许是因为对艺术的乐趣缺乏了解吧。”东风答道。
“是因为长了文明角的人类开始像金米糖那样凹凸不平的缘故吧。”迷亭说道。
而针对这个问题,主人的论调则要玄妙得多。他说道:“我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据我所知,是因为现在人类具有太强的自觉意识了,所以才会有做探子的趋势。不过和独仙君说的那些什么立地成佛、自己融于天地之类的禅机相比,我说的这种自觉意识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苦沙弥,你说的可够深奥的。不过既然你在这里巧舌如簧地说些大道理,那我也不能落后。一定得将我对现代文明的不满在你之后一吐为快,还望您见谅。”迷亭说道。
“随你怎么说,难不成你还真有什么要说的?”主人说道。
“我确实有话可说,这恐怕出乎你的意料了吧。?以你为例吧。前几日,在你眼里,那些警察还如神明一样值得尊敬呢。可是到了今天,你又将探子和小偷、窃贼归于了一类。你这家伙,简直是自相矛盾嘛。而我的想法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哪怕在我尚未出生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迷亭说道。
“警察和探子不能混为一谈,前几日和今日也不能混为一谈。只有那些头脑不发达的人,才会固守自己的想法,‘不求上进’的你就是这样的例子。”主人反驳道。
“这话倒是厉害,如果探子能只有口出直言,倒也算是有可爱之处。”迷亭说道。
“你说谁是探子?我吗?”主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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