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左耳》

    我决定离开。

    虽然我真的无处可去。

    我只想跟一个人告别,可惜我没有她的电话。

    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走到“算了”酒吧前面,我想去跟表哥借一点儿钱。他就站在酒吧的门口,抽着一根大大的雪茄,好像知道我就要去找他一样。

    我没有说出我的要求。但是他说了,他说:“吧啦,你来得正好,我要带你去医院。你妈妈等着你去做手术。”

    我转身就跑。

    有好几个人一起来追我。他们很容易地追上了我,架住我,不顾我的尖叫,硬把我往越野车上塞。我被塞到后座,两个人一边一个,牢牢地看着我。很快,表哥也上了车,他亲自开的车。他在前座一面开车一面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教训我说:“有好日子不过,折腾啥呢,跟着你妈妈,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什么爱情,都是狗屁,你转眼就会忘的。”

    “我要下车,你停车。”我说。

    “到了医院就会让你下。”他说。

    “我再说一次,我要下车,你停车!”

    他慢条斯理地答:“我再说一次,到了医院我自然会让你下!”

    雪越下越大了,前方的路已经完全地看不清,越野车仿佛是在冒险的丛林里穿梭。我观察了一下我所处的位置,对我左边那个小个子男生说:“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他听话地凑过来,我果断地张开嘴,朝着他裸露的耳朵重重地咬了下去。他捂住耳朵凄惨地狂叫起来,然后我越过他的身子,拉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准确地说,我是从车上滚了下去。我掉到雪地上,雪花飞溅,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站起身来,但我没有来得及,后面有一辆农用的三车突突地开过来,它没有看到我,轻巧地压过了我的身体,眼前完全黑了。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

    表哥的车在我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我看到他们一起朝着我跑过来。雪地上,开出一朵一朵红色的花,那花真好看,我试图想微笑,像张漾骂我时一样的微笑,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我好像看到我自己的灵魂从我的身体里飞升,她飞过狭窄的公路,宽阔的广场,带着强烈的渴望和绝对的目的性,直奔向天中,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找一个人,她要找的人不是张漾,也不是许弋,不是蒋皎,而是一个叫小耳朵的女孩,一个吧啦其实从生下来就想做的那样的一个乖女孩,她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地承认是她的好朋友,吧啦欠她一声谢谢,这一声谢谢,是一定要说的。

    一定要说的。

    一定。

    我亲爱的小耳朵,你能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