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青州府,驱魔司衙门。 客卿陶骞仍然和往常一样,在一间僻静的屋子里独自画符。 按照他与青州府驱魔司之间达成的约定,他每个月都需要上交至少一百张不同种类的符篆,才能领取到全部的报酬。 除此之外,在他成为大皇子萧尚元的追随者之后,他也需要按时按量完成大皇子殿下交给他的画符任务。 对于陶骞来说,画符是一项精细活。 他必须严格执行净心、诵咒、祷告等步骤,并把每一个符文一丝不苟地复刻在符纸上;稍有差错,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所以陶骞非常讨厌在画符的过程中被人打扰。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无数次,不要影响我画符!”他放下手中的笔,心情烦躁地说道。 然而,当陶骞打开屋门、看清楚门外那人的模样时,他瞬间收敛起心中的怒火,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见过樊先生!”陶骞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来人正是大齐王朝皇室的供奉樊诚。 陶骞知道,这位樊先生是大皇子萧尚元的头号亲信——在大皇子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樊诚一直在替大皇子办事。 樊诚淡淡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的学生杜菁菁不幸死在了崂山遗迹里。” 陶骞顿时呆在原地。 最为杜菁菁的老师,他自然知道,杜菁菁前往崂山遗迹,并不是为了去争夺仙人传承,而是为了完成大皇子交代给她的任务——刺杀四皇子萧尚贞。 这种刺杀皇室成员的任务,无疑存在着不确定性。 但即便陶骞早有心理准备,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仍然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犹豫片刻后,陶骞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杜菁菁……她的任务成功了吗?” “四皇子侥幸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他中了‘噬生丹’的毒,修为大概率保不住了。”樊诚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 陶骞沉默不语。 他知道,杜菁菁的任务既可以算是成功,也可以算是失败。 失败是因为四皇子还活着。 成功则是因为四皇子在失去修为之后,几乎再无争夺“泰阿剑”的可能性——大皇子就此少了一个潜力惊人的竞争对手。 许久之后,樊诚再次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这张‘风行符’,其实不是你画的,对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张符篆递到陶骞手中,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 陶骞的呼吸暂停了片刻。 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缓缓接过这张符纸,只觉得心里凉凉的,仿佛坠入了冰窟。 ………… 这张“风行符”确实不是陶骞画的。 两个多月前,顾旭前往青州府解决陆氏凶宅案件。 途中,顾旭随楚凤歌御剑飞行的时候,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在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风行符”。 抵达目的地后,顾旭就把这张符随手扔到废物筐中。 然后被大皇子萧尚元捡到。 樊诚曾对这张“风行符”评价极高,觉得它线条流畅、笔法娴熟,且威力比普通的“风行符”要强大,故认为它出自大师之手。 由于青州府驱魔司中的符师仅有陶骞一人,所以萧尚元当时猜测,这张“风行符”是陶骞画的。 于是,从沂山归来之后,萧尚元开出极为优厚的条件,想要招揽陶骞成为自己的追随者。 一名优秀的符师,无疑将成为他今后争夺“泰阿剑”的强大助力。 陶骞本想拒绝。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画不出这张与众不同的“风行符”。 奈何萧尚元给的好处实在太多了。 其中甚至包括大齐国师笔记抄本这种全天下符师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面对这样的诱惑,陶骞脑子一懵,竟在贪念的驱使下,谎称那张“风行符”确实是自己画的,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大皇子的请求。 事后他对此悔恨不已。 当初的谎言,使得他每一天的生活都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为了掩饰这个因一时冲动撒下的谎言,他每一天的生活都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画每一张符都必须超水平发挥,才能在大皇子面前蒙混过关。 除此之外,他还废寝忘食地研究大齐国师的笔记,只希望能够尽快提升自己符道水平,让自己的符篆之术达到那张“风行符”的水准。 毕竟只有让谎言变成现实,他才能从这寝食难安的痛苦生活中解脱出来。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谎言被揭穿了。 他犯下了欺瞒皇子殿下的罪过。 他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还未等陶骞回过神来,就听到樊诚继续说道:“陶骞,其实殿下很早以前就看破你的谎言了。 “你的符道水平,与画出那张‘风行符’的修士相去甚远——就像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生,刻意去模仿大师的文章,字里行间都在堆砌辞藻,却缺乏一股独特自然的神韵。 “这样的差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殿下本是惜才之人,但他生平最痛恨被人欺骗。 “正因如此,他才会派你的学生去执行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他希望你们师生两人在死之前,充分发挥你们剩余的价值。” “原来这是殿下对我的惩罚啊!”听到这话,陶骞背靠着屋门,只觉双腿瘫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子,便缓缓地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陶骞知道,正是当初一时的贪念,既害了杜菁菁,也害了自己。 杜菁菁真是个傻姑娘。 很多年前,她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陶骞看中了她的符道天赋,便把她收留下来,替自己打杂,做了很多脏活累活。 他把杜菁菁当做是免费劳动力。 但杜菁菁却把他视作再生父母,对他言听计从。 现在,她为了报恩,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想到这里,陶骞不禁长叹一声。 “陶骞,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吧?”就在这时候,樊诚再次语气冷淡地开口道。 “我……我知道。”陶骞低下头,脸色白得像纸。 “知道就好。” 樊诚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这间屋子,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陶骞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自己手中的“风行符”——这张符线条复杂流畅、浑然一体,其中那股自然而生的意蕴,是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也不要去碰。” 陶骞惨淡一笑,随后心念一动,自断经脉。 他面色青紫,周身黑气环绕,很快就没了呼吸。 就这样,师生二人以相同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 ………… 洛京城。 这天晚上,秉笔太监曹通按照昭宁公主的命令,把四皇子萧尚贞送到了洛水边上的昭宁公主府。 此时夜深人静。 暖黄的灯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院落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摇摇晃晃。 萧尚贞脸色苍白,一直躲在曹通的背后,不敢上前与自己的姐姐见面。 最终,还是曹通又哄又劝,才说服他走进公主府的大门。 昭宁公主仍然和往常一样静静坐在桌案背后,翻看着一摞厚厚的文件。 肤如凝脂,面若桃瓣;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而她身上那件朴素大方的男装,又使得她在妩媚之余多出了几分英气。 在桔黄色的油灯下,她的目光静如止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萧尚贞深吸一口气,坐到昭宁公主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曾以为姐姐会生气,会像以前一样对他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在回家的路上,他脑海中也曾构想过千千万万种应对的说辞,比如“敌人太阴险,我防不胜防”,比如“抱歉姐姐,我让你失望了”,比如“我根本不是争夺‘泰阿剑’的料”…… 可现在,昭宁公主的平静神情,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过去了多久,昭宁公主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道:“抱歉。” 萧尚贞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