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待产-《大婚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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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湖北的火车上,宋瑶芝包了个软卧车厢,与她同行的有孙女宋彬彬。上车前,宋瑶芝买了份报纸,放在膝盖头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都感到现在的报纸大不如以前。若不是担心火车上无聊,她早就没有买报纸的习惯。现在的科技日新月异,今天的事,不用等明天登出到报上,在微博威信新闻客户端,到处都有,手机上马上可以查到相关信息。

    眼睛有点酸,宋瑶芝摘了老花眼镜,终于想起要给在北京迟点出发的孙子宋玉斌打个电话。拨了最近一个号码。

    “喂,玉斌。”

    “奶奶。我订不到明天的车票,搭飞机再转车。”

    “不用急,你把收尾的工作给我办好了,再过来。记得,再找找农科院的领导,打好关系。”

    “奶奶,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孙子办事,哪里需要她担心。她该操心的,是孙子会不会知道她的秘密。或是孙女?

    “奶奶,彬彬呢?”宋玉斌在对面犹豫了许久,方开了这句口。

    “想和她说话?”宋瑶芝也想知道这对兄妹是怎么回事,趁这个时候问,“你说彬彬回国来找你,可我没眼花没有耳聋,知道她没和你联系是自己出来的。你自己去找她把她带过来的?”

    事到如今,宋玉斌又能怎么说,姚爷要他保密,而且,他觉得也该对家人保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他妹妹知道的机会越低。

    吸口气,平常乖孙子的语气调儿:“是,奶奶。爸妈交代过我,回国后,要把她抓回来。一个女孩子,没有任何人陪伴照顾,带了巨款到北京搞投资,像什么样。要是不小心被坏人看中了,后果,不是她,也不是我们自己人能担得起的。”

    这话,宋玉斌是说得心有余悸,特别想到上回田兆聪趁火打劫。为此,他事后已是让人中止了与田家的交易项目,并且,在抄田家资金链的后腿,不把田家搞死,他不叫宋玉斌,不是宋彬彬的哥。

    宋瑶芝本想说孙子小题大做,孙女能有什么事,宋彬彬都是成年人了,有事不会报警不会找家人求助?可听孙子说得那样口气严重煞有其事,像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彬彬为什么剪头发了?我问她,她说这里到夏天热,头发长,不方便活动。这孩子,去沙漠玩的时候都没有剪过头发。你说怎么回事?”

    面对宋瑶芝一连串逼问,宋玉斌几乎扛不住了,用手捂住嘴边,对着另一头假意说话:“什么,你说林局到了,好,我马上过去。——奶奶,对不起,领导来了,我必须走。等会儿有时间我再和你打电话。”

    这孩子,以为她是谁?连这点谎话都听不出来?

    宋瑶芝皱着眉听孙子把电话挂了,走到隔壁的床边。

    宋彬彬躺在车上的软卧,睡的正香。本是一头应该垂落在枕头上的乌亮长发,宋瑶芝是看习惯了,现在见变成了一头毛毛的男孩短发,贴在宋彬彬的鹅蛋脸边,活像顶了头海藻似的,怎么瞧着都是让做长辈的感到吃惊和不适应。

    她可爱的孙女,漂亮的孙女,知书达理,是个优秀的大家闺秀,举止文雅,或许偶尔有点俏皮,但是和男孩的个性绝对是沾不上边的。

    宋彬彬彻头彻尾就是个典型的女孩子。留长头发的习惯,也是自小到大。宋彬彬应该说,比自己家人都疼爱自己这头长发,完全舍不得剪。

    这孩子是怎么了呢?

    宋瑶芝闷闷地想。因为宋彬彬决定临时回到她身边,也就昨天的事情,她都来不及了解。

    于是将孙女床边的帘子拉了拉,走回原先自己坐的那张椅子,重新拿起那份读来没有一点了无趣味几乎全是广告的报纸。有,总比没有好,打发时间。

    宋彬彬并没有真正睡着,睁开眼,能看见车窗外一排排往后倒退的树木房屋电线杆,多么奇特的景观,看着这些,好像坐上了时光机时间飞梭。可以的话,她真想时光倒流,倒流到她从没有遇到过那个人的时候。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唯独没有一样叫做后悔药的。

    平心而论,她真的后悔吗?

    她哥和她说,他告了他们的状,说他们不是军人家属住进军事管理区的小区,因此小区管理部门喝令他们必须限时搬走。那晚上,在她未能有时间去了解整件事是否真实时,她哥已是带着她连夜,像是逃荒的人,逃离了那个小区。

    当时,她对她哥发了点脾气:有必要吗?他们不是做贼,有必要人家一告状,自己就像被抓住的小偷似地逃跑吗?

    没错,他赶她走,和她说那些话,让她伤心,让她气愤。但是,爱一个人没有错,她有必要在他面前连自尊都完全失去吗?

    这么走,很没脸的。

    “人家不要你了,你死皮赖脸地粘着人家,早就没脸了。”她哥被她逼急了,猛地冲她吐出这样一句话。

    宋彬彬的脸登时一白,死死地盯着宋玉斌:“你的态度一天三变,收了他什么好处,连你妹妹都不要了?”

    她这话一出,宋玉斌变成了哑巴。

    过两天,宋玉斌问她,要回宋瑶芝还是回美国。他不能一直在她身边看着他,自己也有工作。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宋玉斌陪同宋瑶芝要去乡下办事,办沈佳音娘家那块地投资的事。

    姚子宝再对待她如何都好,唯独沈佳音,宋彬彬知道,是个诚实可信的,帮了自己不少的人。两个人没有直接摆满是朋友。可她宋彬彬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既然早有听自己哥提过宋瑶芝这次买卖里头定有一些蹊跷,不知道对于沈佳音娘家是好是坏。她宋彬彬为了沈佳音着想,无论如何都要随他们下这一趟乡。

    心里头乱糟糟的。宋彬彬坐了起来,抚摸了下头上剪到短短和男孩子一样短的头发根,自己感觉还行。

    应说姚子宝和她哥,都太小看她了。

    她会被他告状真的逃之夭夭吗?竟然他看她在对面对着自己觉得厌烦,她不住在那就是了。不信,不信他真是对她没有心思的。要是真没有心思他之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相反,他那样激烈的言语,一反常态赶她走,理由颇值得人推敲。

    他和她哥以为有秘密能瞒住她吗?

    笑话!

    等她帮沈佳音把家乡的地搞定了,回头来,看他还怎么说她会是一无是处?

    近中午了,她和宋瑶芝都不习惯在餐车吃饭,太多人看着了。于是两个人要了两个饭盒。这在其他人眼里可能有些不可想象,像这样能包了一个软卧车厢的客人,竟然中午只吃普通盒饭。

    对宋家人来说,环境称不称心,比吃什么更重要。

    宋瑶芝让乘务员不用再送水过来了,她们自己会去取,实在是受不了看报看到一半有人突然过来打扰。

    宋彬彬帮宋瑶芝将小桌上的报纸叠放整齐,摆好饭盒和筷子,尊敬道:“奶奶,吃饭吧。”

    “嗯——看来还可以,卫生。”宋瑶芝仔细挑了下青菜有没有洗干净。

    宋瑶芝其实对吃什么东西都不挑嘴,只要东西干净,吃了不会闹肚子。

    宋彬彬小心地夹着自己饭盒里的白米饭。

    宋瑶芝看看她那头短发,语气里充满爱怜:“彬彬,回国不是很好吗?非跟着我要到什么乡下去,是受苦,我早该不让你跟来的。”

    “奶奶,我又不是第一次到乡下。您忘了,过年那会儿我们刚去过。”宋彬彬不以为意地冲宋瑶芝摆头笑,像撒娇的小女生。

    让宋瑶芝看了益发疼惜:“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和你之前随我去的那些地方,有很大的不同。比如说卫生间吧?你去过真正的农村看过那里的卫生间吗?”

    “什么样的?”

    卫生间还有不一样的吗?

    “就知道你肯定没有见过。”宋瑶芝叹息,“就我们过年时去的那个村,以前,卫生间也绝对不是像现在城里那样,有马桶,只有两块板子中间挖个窟窿。大小便都放在那个窟窿里。”

    哪知道,这宋大小姐听了奶奶这忆苦思甜的话,反倒娇笑,是觉奶奶太小看自己了:“奶奶,我都去过沙漠了,你说的这种卫生间,我在游牧民族的小屋里看的太多了,都没有感觉了。你说的这种还算好。还有一种卫生间,是人畜功用的,上完没有水冲的,臭气冲天这个词,要真正体会才懂得。哥那时候听我说过一回后,发誓死也不去那种地方,没志气。”

    宋瑶芝登时无语。

    是他们自以为娇惯了自家的小姐儿,而实际上宋家的大小姐早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奶奶。”宋彬彬咬了咬筷子,决定主动进攻,“我不是随你到乡下来玩的,我都不是只会玩的年纪了。若你真想让我玩,还不如真给我点工作做。不然,一个人无所事事,我怕我会自甘堕落。想当年,我在大学里写过一篇报告,声称自己的第一梦想,可是想成为奶奶这样富有实力的企业家,造福民生。”

    孙女这样大志气,宋瑶芝自然是答应:好,好。

    可是,什么时候起,她的乖乖孙女似乎有了些变化。换做以前,宋彬彬哪敢在她面前这样声张自己的主见。

    “彬彬,你长大了。”宋瑶芝望着宋彬彬的眸子里,氤氲了一层浓雾。

    宋彬彬装聋作哑:“奶奶,我本就长大了,都已经二十几了。”

    宋瑶芝嘴角衔了一丝意味深深的笑意,在吃完饭后,用茶水漱了漱口,起来:“我去小睡会儿。有什么事,不用叫醒我,你能处理自己处理。”

    “好的,奶奶。”宋彬彬把饭盒收拾好,拎起来,送去火车厢头摆放的垃圾桶。

    当她走到那儿,把饭盒扔进去的时候,拍拍两只手。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细小的叫唤:“彬彬——”

    这熟悉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宋彬彬马上忆起在不知名地下车场发生的事。

    见到她背影似乎是哆嗦了下,田兆聪欣喜若狂,扑了上来,欲用双手抱住她。

    自己实在是太高见了。宋玉斌对他们田家做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这不会让他知难而退。只要抓住宋彬彬,让她臣服于自己了,女人的清白一毁,到时候,他们宋家和宋玉斌,不都得回头来求他娶了宋彬彬。

    “彬彬,我太想你了——”田兆聪两只手刚环到她腰前,突然,一道尖锐的吃痛,让他猛然收回了手。

    只见缩回来的右手掌心中间是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血液像喷出的温泉似往外涌着。田兆聪不一刻已是他血色全无。

    “彬彬,你做什么?!”

    宋彬彬左手里拿的一把水果刀,刀面上沾的血迹,正是他田兆聪的。举起那把刀子的宋彬彬对着他冷冷地笑了笑,笑容灿烂到好像明媚的春日,却可以让田兆聪冰冻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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